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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路德-「為死亡做準備」
Martin Luther on Preparing to Die
幾年前，我收到一位患有多發性硬化症的教會成員的意外請求：「如果你有時間，是否可以請你開一個查經班，教導我們如何為死亡做準備？」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經無法治愈，雖然離死亡似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她急切地希望得到如何面對死亡的建議。我被這個要求嚇了一跳，但我是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因為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想法。為什麼不是每個教會成員，都會對這樣的聖經學習感興趣？然而，我不記得我上一次講道或聽過有關該主題的講道是什麼時候了。聖經對死亡的現實是非常坦率直接的，也是非常清楚的，好好地去經歷死亡是可能的事。舊約中最著名的希伯來語詞之一，我們將其與和平與幸福聯繫在一起的「平安」一詞，首先出現在死亡的上下文中（創世記 15:15），這或許具有重要意義。知道我們如何「平安地」死去應該是我們所有人的重要關注點。
當我反思這件事時，再度震驚地發現，直到大約200 年前，「為死亡做準備」的主題在基督教講道和靈修文學中是多麼地普遍。到 19 世紀末，醫學研究許多決定性的突破，例如細菌和麻醉劑的發現，讓死亡和痛苦感覺更加遙遠。歷史上首次，健康成為一種常態，生病成為例外。對歷史上的大多數人來說，死亡是永遠存在的伴侶。例如，約翰加爾文生動地描述了他那個時代生命的琢磨不定：
無數的疾病困擾著人類的生命，並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呈現死亡。不要超越我們自己，因為身體是一千種疾病的容器，即使是護士，一個人如果不隨身攜帶多種形式的破壞，就無法行動。 . . .然後，無論你轉向哪個方向，周圍的所有物體不僅可能對你造成傷害，而且幾乎公開威脅並似乎會立即死亡。登上一艘船，你離死亡不過是一塊木板。騎上一匹馬，一腳踉蹌就危及生命。走在街上，屋頂上的每一塊瓦片都是危險的源頭。 . .我不說毒藥、背信棄義、搶劫，其中一些在家裡困擾著我們，另一些則在外面跟隨我們。 （1）
因此，基督徒感到有必要接受 ars moriendi「死亡的藝術」（art of dying）的訓練也就不足為奇了。事實上，整個生命都是在為死亡做準備的想法是司空見慣的事。由於世界上的事件有時使死亡離我們更近，我認為教會迫切需要恢復教導「基督徒的死亡藝術」。我們特別需要的不是重複關於死亡的一般神學真理，而是那個教會成員問我的問題：一些關於如何為死亡做好準備的實用建議。新教改教家和 17 世紀的清教徒可以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因為他們知道如何面對死亡，以及如何具體地思考死亡。他們寫了很多關於這個主題的文章，但為了簡潔起見，我將重點關注馬丁路德，他對此事的教導總結了新教（基督教）的「死亡的藝術」 ars moriendi.（2）
首先，路德承認死亡對基督徒來說也是可怕的。路德對基督徒生命的看法，因其具體的特點而具有吸引力。路德不僅僅是一個具抽象概念(比如稱義) 的神學家，也是一位牧師。他向面臨重重苦難、從未遠離死亡、有血有肉的人講道和寫信。路德本人和他同時代的人一樣，並不指望能活多久，他認為他很快就會死於疾病或殉道。因此，他一生都在宣講和寫作關於死亡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早在 1519 年，年僅 36 歲的他就為身患重病的君主「智者腓特烈」（Frederick the Wise）寫了一系列的勸勉書信（3）。同一年，他傳講了一篇著名的「為死亡作準備」的信息。毫無疑問，他曾多次就這個主題進行過講道。藉著他的著作，人們對死亡的實際認識被傳播開。我們也有關於路德的最後日子，和他自己的死亡的相當準確的資料，這讓我們知道他將自己所宣講的付諸了實踐。
路德可以幫助我們，因為他教導我們如何正確地思考死亡，無論是在我們的一生中，還是在死亡臨近時。他的見解可以概括為四個標題。
1-自信但實際
BE CONFIDENT BUT REALISTIC
首先，路德承認死亡對基督徒來說也是可怕的。他並沒有愚蠢到相信對死亡的恐懼可以被堅忍的毅力中和，正如某些無神論者試圖說服自己的那樣。這是他的作品中經常出現的觀念。例如，在 1532 年 10 月 6 日哥林多前書第 15 章的講道中，他說：「異教徒明智地說：『他是一個害怕死亡的傻瓜，因為這種恐懼他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一個人真的照樣去做，就會成真了. . .他們建議沒有什麼比簡單地拋開所有這些恐懼，擺脫它並想：為什麼要為死亡擔心呢？當我們死了，我們就死了。那當然是在短時間內可以解決問題，徹底消除上帝的憤怒、地獄和詛咒！」（4）
或另一次，他在所著的《桌邊談話》(Table Talk)中說：「我不喜歡看到人們對死亡感到高興。 . . .偉大的聖徒不喜歡死亡。對死亡的恐懼是自然的，因為死亡是一種懲罰；因此，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隨從聖靈，一個人會高興地死去；但隨從肉體，『別人會把你帶到你不想去的地方。』」（5）
然而，因為基督已經戰勝了死亡，路德也知道基督徒的死亡是完全不同的。正如他在十四個慰問中，對君王「智者腓特烈」（Frederick the Wise）所說的：「基督徒的死應該被視為是摩西的銅蛇。它確實有蛇的外觀；但它完全沒有生命，沒有動作，沒有毒，沒有刺 . . .我們確實像那些死去的人，我們死去的外表，與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但事情本身卻是不同的，因為對我們來說，死亡已經死了。」（6）
這就是為什麼基督徒能夠以一種有意義的方式為死亡做準備。然而，這種準備應該貫穿整個生命過程，這導致了路德的下一個洞察力。
2-在正確的時間考慮死亡
THINK OF DEATH AT THE RIGHT TIME
這也許是當今最有見地的建議，對我們來說也是最具挑戰性的。問題不僅僅是如何思考死亡，而是何時思考。路德經常重複的建議是，我們應該在我們還很健康的時候熟悉死亡，那時，死亡本身似乎還很遙遠。反之，當死亡離我們很近時，我們不應該盯著它看，而應該專注於基督。現在很明顯，今天大多數人——可悲的是，包括許多基督徒——恰恰相反。他們在健康時故意忽視死亡，並在死亡來臨時措手不及。
因為基督戰勝了死亡，路德也知道基督徒的死亡在根本上是不同的。
相反地，路德明白靈性成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需要一生的時間，面對死亡也是必須要學習的。這就是為什麼他鼓勵我們，經常思考我們自己的死亡，反思它的原因和後果，以及它對基督徒的最終結果——身體的複活。關於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一個有趣的建議是冥想我們自己的死亡以及我們何時經過墓地。在哥林多前書 15 章的另一篇講道中——這是反思死亡富有成果的一章——路德擴展了這個主題：
「從今以後，我們必須學習一種新的語言，和用新的語言來談論死亡和死後的墳墓。它不應該叫死亡，而是為即將到來的夏天播種，墳墓或墓地裡不是一堆屍體，而是地裡的麥子，叫做上帝的麥子，它是會重新發芽的。 . . .因此，當我看到我的父親、母親、孩子或朋友被埋在地下時，作為一名基督徒，我不應該說：『那裡躺著一具骯髒、腐爛的屍體或屍體，而是：那裡躺著我親愛的父親、母親、孩子或朋友；今天或明天，我將和他們一起躺在那裡』。他們是什麼？他們是將會長成為不會朽壞和不會滅亡的麥子。」 （7）
這是一個智慧的建議，但現在很難遵循，因為一切都已被用來隱藏死亡。曾幾何時，墓地會被放在於教堂的周圍，以便每個人每個主日都會經過它們。可以想像，在被家人和朋友的墳墓包圍的建築物中敬拜主，會幫助人們將注意力集中在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上，並且會提供一個具體的象徵，象徵著這裡的爭戰的教會（the church militant）與埋在地底下的得勝的教會（the church triumphant）之間的結合。然而，現在墓地和火葬場被隱藏起來，這剝奪了我們進行屬靈反思的重要機會。儘管如此，我們應該定期思考死亡，並提醒自己它的刺已被消除的原因。
另一方面，當死亡臨近時，我們不應該專注於死亡，而應該專注於基督。這是因為死亡的恐懼很大一部分來自對我們的罪，和我們在上帝面前的內疚的認識。非信徒別無選擇，只能希望另一邊沒有上帝來審判他。然而，基督徒有一種不同的確定，他可以專注於基督而不是他的罪。路德在他著名的 1519 年關於準備死亡的佈道中解釋道：
在我們臨終前，沉思我們的罪既不合適也不合時宜；這是我們活著的時候應該做的。但就這樣，邪靈(the Evil Spirit)為我們顛倒了一切。當我們活著並且應該不斷地在我們眼前看到死亡、罪惡和地獄的畫面的時候，牠會蒙蔽我們的眼睛，隱藏這些畫面。我們在死的時候，眼前應該只有生命、恩典和救恩時，牠首先為我們睜開眼睛，然後用不合時宜的畫面嚇唬我們，讓我們看不到正確的畫面。 （8）
這種對死亡時在基督裡的「生命、恩典和救恩」的關注有多種形式。是在實際和屬靈上的準備，並專注於「恩典的媒介」 (the means of grace)（譯者註：教會在主日施行的聖道preaching和聖禮sacraments）。
3-在物質和屬靈上準備告別
PREPARE TO TAKE LEAVE MATERIALLY AND SPIRITUALLY
路德和當時所有的基督教作家一樣，教導說，基督徒在死後面臨的一項重要任務是盡可能地整理好自己的事情，讓他們所愛的人更容易處理他們的後事：「首先，因為死亡標誌著，從這個世界和它的所有活動的告別，一個人有必要適當地管理他在地上的財物，或者按照他的意願來安排它們，以免在他死後在他倖存的朋友之間發生抱怨、爭吵或其他誤解。這與身體的或外在的離開這個世界，以及我們對財產的放棄有關。」（9）
路德明白，因為靈性成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需要一生的時間，所以面對死亡也是必須花長時間學習的東西。
同樣地，這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想法。許多人沒有做到這一點，讓家人陷入困境，僅僅是因為他們無法面對自己的死亡前景。因此，把我們的事情安排好既是信心的標誌（我們可以面對死亡，因為我們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是順服基督的標誌（我們不僅要關心自己的利益，還要關心他人的利益；腓立比書 2:4)。
其次，我們必須把我們屬靈的事務整理好，其中一個重要的部分就是盡可能地饒恕和請求饒恕：「第二，我們也必須在屬靈上告別。也就是說，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必須歡欣而真誠地饒恕所有冒犯過我們的人。同時，為了上帝的緣故，我們也必須真誠地尋求所有那些我們無疑極大地冒犯了他們的人的饒恕，因為他們給他們樹立了一個壞榜樣，或者給予了基督徒兄弟之愛律法所要求的過少的善意。這是必要的，以免靈魂繼續為其在地上的行為所負擔。」（10）
路德認真地對待保羅的教導：「死的毒鉤就是罪，罪的權勢就是律法。」 （林前15:56）。如果正如路德所說，沒有什麼比在死亡臨近時，將我們的思想集中在基督身上更重要，那麼尋求饒恕和寬恕他人是至關重要的，因為內疚是美好死亡的強大障礙。
然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基督完美的獻祭和義上，並把握我們在他裡面所擁有的救恩的確定性。這可以通過在禱告中，使用主賜給他的子民的「一般的恩典媒介」(the ordinary means of grace)(譯者註：就是教會主日施行的聖道preaching和聖禮sacraments) 來幫助他們活，從而幫助他們死。這包括應用我們在上帝的話語中找到的真理和應許：「凝視基督屬天的畫面，祂為你的緣故下地獄，當祂在十字架上說『我的神，我的神，你為什麼離棄我？』 在那個畫面中，你的地獄是被擊敗的，你對自己的被揀選，在那裡找到了確定. . .單單地在基督裡尋找你自己，而不是在自己裡面尋找，你會發現自己永遠在祂裡面。」（11）
4-持守聖禮
HANG ON TO THE SACRAMENTS
對路德來說，聖禮對於維持他的信仰一直至關重要，他鼓勵基督徒在面對死亡時從聖禮中獲得安慰。這可能是我們耳中最陌生的建議，因為當代福音派，無論他們的教派如何，都不贊同路德對聖禮的看法。然而，儘管我們和路德在這一點上存在神學的分歧，但我們可以從他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因此，路德在他講「準備死亡」的信息結束時，令人難忘地定義了聖禮的含義，「上帝希望聖禮成為一個標誌和見證，表明基督的生命已經帶走了你的死亡，祂的順從除去了你的罪，祂的愛消滅了你的地獄，並且勝過了它們。」（12）
聖禮教導我們，基督在十字架上獻祭的絕對客觀價值，這種價值絲毫不取決於我們自己是否配得，甚至我們自己的理解力，而是可以通過信心來獲得的：
它[記號-the sign]指向基督和祂的形象，使你在面對死亡、罪惡和地獄的形象時能夠說：「上帝應許，在他的聖禮中，他給了我一個明確的恩典記號，即基督的生命在祂的死中戰勝了我的死，祂的順服在他的苦難中抹去了我的罪，祂的愛在祂被神離棄中摧毀了我的地獄。我得救的這個記號和應許不會欺騙或迷惑我。這是上帝應許的，祂不能說謊，也不能作虛假的事。」如此堅持和依賴聖禮的人會發現，他的揀选和預定會順利進行，無需擔心和努力。 （13）
這無疑是新教改革運動主要的成就之一：認識到這些記號——無論是洗禮的水還是主餐的餅和酒——與其說是使救恩成為可能的聖禮機制，不如說是基督為我們成就的，在我們的一生中，具體地賜給我們的救恩確據，最重要的是，在我們死亡的時刻，讓我們確信我們的救贖。
把我們的事情整理好既是信心的標誌，也是順服基督的標誌。路德在他的佈道結束時說：「我們應該以一顆喜樂的心感謝祂，因為祂向我們展示了祂勝過死亡、地獄和罪惡的如此美妙、豐富和無法估量的恩典和憐憫。我們應該讚美和愛戴祂的恩典，而不是如此害怕死亡。愛和讚美使死亡變得更加容易，正如上帝通過以賽亞告訴我們的那樣，『我為我的名暫且忍怒， 為我的頌讚向你容忍， 不將你剪除。』（賽48:9）為此，願上帝幫助我們。阿門。」（14）
路德的死亡
LUTHER’S OWN DEATH
正如我在開始時所說，我們對路德的死了解得足夠多，以至於知道他能夠獲得他所傳講的那種平安和確定。有很多關於路德之死的報導和敘述，但歷史上最重要的目擊者的敘述，是路德的朋友賈斯圖斯·喬納斯（Justus Jonas）和來自曼斯菲爾德的牧師邁克爾·科利厄斯（Michael Coelius）留下的。喬納斯和科利厄斯留下了路德最後時刻的詳細記錄，因為他們意識到路德去世的方式，對宗教改革的未來具有重大意義。當時很多人，尤其是他的敵人，都相信他面對死亡的方式會揭示他是上帝派來的，還是魔鬼派來的。喬納斯和科利厄斯對路德的痛苦和恐懼的真實描述更加引人注目。這個故事我就不詳細複述了，之前已經講過很多次了，想了解更多的讀者可以從斯蒂芬尼科爾斯的文章「馬丁路德的死亡與遺產」開始。(15) 但是，一些細節是值得的提到路德教導的關於準備死亡的內容。
他於 1546 年 2 月 18 日在艱苦的情況下去世，享年 62 歲。可悲的是，他外出牧養服事，遠離他心愛的妻子和家人。從可以確定的情況來看，他死於心絞痛發作。他一生都被許多健康問題所困擾，在過去的幾年裡，他不止一次認為自己即將死於心髒病發作或腎結石。從深夜到半夜，他的胸口劇烈疼痛，喬納斯和科利厄斯並沒有隱瞞，因為路德躺在那裡，滿頭大汗，他被死亡的恐懼抓住了。然而，他設法控制住自己，將自己的「小靈魂」託付給基督，堅信死亡無法將他從上帝的手中奪走。他引用西緬的話，說：「主啊，如今可以照你的話，釋放僕人安然去世。（路2:29）」最後，他重複了三遍詩篇 31:5「我將我的靈魂交在你手裡。 耶和華誠實的神啊，你救贖了我」，這是葬禮上常用的詩句，他沉默了。然後他失去了知覺，他的朋友們無法讓他甦醒。喬納斯和科利厄斯喊道：「父親，你準備好死亡，相信你的主耶穌基督，並承認你奉他的名所教導的教義嗎？」路德發出了明顯的「是的！」之後，他就不再回應了。
路德的死證明了他的教導是正確的。他表明，正如他一直教導的那樣，死亡是一個痛苦而可怕的過程，但它可以在基督裡被克服。願主幫助我們做好準備，以便我們可以準備好回答一個明確的「是的！」到那時候再回答同樣的問題。
備註：
1）John Calvin, Institutes of Christian Religion, trans. Henry Beveridge, 1.17.10.
2）Throughout this article I refer to the Weimar edition of Martin Luther’s complete works (Weimar Ausgabe or WA). The “Fourteen Consolations” and the famous sermon on preparing to die referred to below are also available in the American edition of Luther’s Works (Concordia Publishing House), vol. 42.
3）“Fourteen Consolations for Them That Are Laboured and Laden” (1519).
4）WA 36, 539.
5）WA 408.
6）WA 118.
7）Sermon on 1 Co 15.36, 22nd December 1532, WA 36, 641.
8）WA 2, 687.
9）WA 2, 685.
10）WA 2, 686.
11）WA 2, 690.
12）WA 2, 692.
13）WA 2, 692.
14）WA 2, 697.
15）Stephen Nichols, “Martin Luther’s Death and Legacy,” Ligonier Ministries, February 21, 2021, accessed December 10, 2021,
https://www.ligonier.org/learn/articles/martin-luthers-death-and-legacy.
For a fuller account of Luther’s death, see volume 3 of Martin Brecht’s voluminous biography: Martin Luther, The Preservation of the Church 1532–1546 (Minneapolis, Minn.: Fortress, 1993), 373–76.
唐興 譯自：https://theaquilareport.com/martin-luther-on-preparing-to-die/
Martin Luther on Preparing to Die
幾年前，我收到一位患有多發性硬化症的教會成員的意外請求：「如果你有時間，是否可以請你開一個查經班，教導我們如何為死亡做準備？」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經無法治愈，雖然離死亡似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她急切地希望得到如何面對死亡的建議。我被這個要求嚇了一跳，但我是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因為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想法。為什麼不是每個教會成員，都會對這樣的聖經學習感興趣？然而，我不記得我上一次講道或聽過有關該主題的講道是什麼時候了。聖經對死亡的現實是非常坦率直接的，也是非常清楚的，好好地去經歷死亡是可能的事。舊約中最著名的希伯來語詞之一，我們將其與和平與幸福聯繫在一起的「平安」一詞，首先出現在死亡的上下文中（創世記 15:15），這或許具有重要意義。知道我們如何「平安地」死去應該是我們所有人的重要關注點。
當我反思這件事時，再度震驚地發現，直到大約200 年前，「為死亡做準備」的主題在基督教講道和靈修文學中是多麼地普遍。到 19 世紀末，醫學研究許多決定性的突破，例如細菌和麻醉劑的發現，讓死亡和痛苦感覺更加遙遠。歷史上首次，健康成為一種常態，生病成為例外。對歷史上的大多數人來說，死亡是永遠存在的伴侶。例如，約翰加爾文生動地描述了他那個時代生命的琢磨不定：
無數的疾病困擾著人類的生命，並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呈現死亡。不要超越我們自己，因為身體是一千種疾病的容器，即使是護士，一個人如果不隨身攜帶多種形式的破壞，就無法行動。 . . .然後，無論你轉向哪個方向，周圍的所有物體不僅可能對你造成傷害，而且幾乎公開威脅並似乎會立即死亡。登上一艘船，你離死亡不過是一塊木板。騎上一匹馬，一腳踉蹌就危及生命。走在街上，屋頂上的每一塊瓦片都是危險的源頭。 . .我不說毒藥、背信棄義、搶劫，其中一些在家裡困擾著我們，另一些則在外面跟隨我們。 （1）
因此，基督徒感到有必要接受 ars moriendi「死亡的藝術」（art of dying）的訓練也就不足為奇了。事實上，整個生命都是在為死亡做準備的想法是司空見慣的事。由於世界上的事件有時使死亡離我們更近，我認為教會迫切需要恢復教導「基督徒的死亡藝術」。我們特別需要的不是重複關於死亡的一般神學真理，而是那個教會成員問我的問題：一些關於如何為死亡做好準備的實用建議。新教改教家和 17 世紀的清教徒可以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因為他們知道如何面對死亡，以及如何具體地思考死亡。他們寫了很多關於這個主題的文章，但為了簡潔起見，我將重點關注馬丁路德，他對此事的教導總結了新教（基督教）的「死亡的藝術」 ars moriendi.（2）
首先，路德承認死亡對基督徒來說也是可怕的。路德對基督徒生命的看法，因其具體的特點而具有吸引力。路德不僅僅是一個具抽象概念(比如稱義) 的神學家，也是一位牧師。他向面臨重重苦難、從未遠離死亡、有血有肉的人講道和寫信。路德本人和他同時代的人一樣，並不指望能活多久，他認為他很快就會死於疾病或殉道。因此，他一生都在宣講和寫作關於死亡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早在 1519 年，年僅 36 歲的他就為身患重病的君主「智者腓特烈」（Frederick the Wise）寫了一系列的勸勉書信（3）。同一年，他傳講了一篇著名的「為死亡作準備」的信息。毫無疑問，他曾多次就這個主題進行過講道。藉著他的著作，人們對死亡的實際認識被傳播開。我們也有關於路德的最後日子，和他自己的死亡的相當準確的資料，這讓我們知道他將自己所宣講的付諸了實踐。
路德可以幫助我們，因為他教導我們如何正確地思考死亡，無論是在我們的一生中，還是在死亡臨近時。他的見解可以概括為四個標題。
1-自信但實際
BE CONFIDENT BUT REALISTIC
首先，路德承認死亡對基督徒來說也是可怕的。他並沒有愚蠢到相信對死亡的恐懼可以被堅忍的毅力中和，正如某些無神論者試圖說服自己的那樣。這是他的作品中經常出現的觀念。例如，在 1532 年 10 月 6 日哥林多前書第 15 章的講道中，他說：「異教徒明智地說：『他是一個害怕死亡的傻瓜，因為這種恐懼他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一個人真的照樣去做，就會成真了. . .他們建議沒有什麼比簡單地拋開所有這些恐懼，擺脫它並想：為什麼要為死亡擔心呢？當我們死了，我們就死了。那當然是在短時間內可以解決問題，徹底消除上帝的憤怒、地獄和詛咒！」（4）
或另一次，他在所著的《桌邊談話》(Table Talk)中說：「我不喜歡看到人們對死亡感到高興。 . . .偉大的聖徒不喜歡死亡。對死亡的恐懼是自然的，因為死亡是一種懲罰；因此，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隨從聖靈，一個人會高興地死去；但隨從肉體，『別人會把你帶到你不想去的地方。』」（5）
然而，因為基督已經戰勝了死亡，路德也知道基督徒的死亡是完全不同的。正如他在十四個慰問中，對君王「智者腓特烈」（Frederick the Wise）所說的：「基督徒的死應該被視為是摩西的銅蛇。它確實有蛇的外觀；但它完全沒有生命，沒有動作，沒有毒，沒有刺 . . .我們確實像那些死去的人，我們死去的外表，與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但事情本身卻是不同的，因為對我們來說，死亡已經死了。」（6）
這就是為什麼基督徒能夠以一種有意義的方式為死亡做準備。然而，這種準備應該貫穿整個生命過程，這導致了路德的下一個洞察力。
2-在正確的時間考慮死亡
THINK OF DEATH AT THE RIGHT TIME
這也許是當今最有見地的建議，對我們來說也是最具挑戰性的。問題不僅僅是如何思考死亡，而是何時思考。路德經常重複的建議是，我們應該在我們還很健康的時候熟悉死亡，那時，死亡本身似乎還很遙遠。反之，當死亡離我們很近時，我們不應該盯著它看，而應該專注於基督。現在很明顯，今天大多數人——可悲的是，包括許多基督徒——恰恰相反。他們在健康時故意忽視死亡，並在死亡來臨時措手不及。
因為基督戰勝了死亡，路德也知道基督徒的死亡在根本上是不同的。
相反地，路德明白靈性成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需要一生的時間，面對死亡也是必須要學習的。這就是為什麼他鼓勵我們，經常思考我們自己的死亡，反思它的原因和後果，以及它對基督徒的最終結果——身體的複活。關於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一個有趣的建議是冥想我們自己的死亡以及我們何時經過墓地。在哥林多前書 15 章的另一篇講道中——這是反思死亡富有成果的一章——路德擴展了這個主題：
「從今以後，我們必須學習一種新的語言，和用新的語言來談論死亡和死後的墳墓。它不應該叫死亡，而是為即將到來的夏天播種，墳墓或墓地裡不是一堆屍體，而是地裡的麥子，叫做上帝的麥子，它是會重新發芽的。 . . .因此，當我看到我的父親、母親、孩子或朋友被埋在地下時，作為一名基督徒，我不應該說：『那裡躺著一具骯髒、腐爛的屍體或屍體，而是：那裡躺著我親愛的父親、母親、孩子或朋友；今天或明天，我將和他們一起躺在那裡』。他們是什麼？他們是將會長成為不會朽壞和不會滅亡的麥子。」 （7）
這是一個智慧的建議，但現在很難遵循，因為一切都已被用來隱藏死亡。曾幾何時，墓地會被放在於教堂的周圍，以便每個人每個主日都會經過它們。可以想像，在被家人和朋友的墳墓包圍的建築物中敬拜主，會幫助人們將注意力集中在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上，並且會提供一個具體的象徵，象徵著這裡的爭戰的教會（the church militant）與埋在地底下的得勝的教會（the church triumphant）之間的結合。然而，現在墓地和火葬場被隱藏起來，這剝奪了我們進行屬靈反思的重要機會。儘管如此，我們應該定期思考死亡，並提醒自己它的刺已被消除的原因。
另一方面，當死亡臨近時，我們不應該專注於死亡，而應該專注於基督。這是因為死亡的恐懼很大一部分來自對我們的罪，和我們在上帝面前的內疚的認識。非信徒別無選擇，只能希望另一邊沒有上帝來審判他。然而，基督徒有一種不同的確定，他可以專注於基督而不是他的罪。路德在他著名的 1519 年關於準備死亡的佈道中解釋道：
在我們臨終前，沉思我們的罪既不合適也不合時宜；這是我們活著的時候應該做的。但就這樣，邪靈(the Evil Spirit)為我們顛倒了一切。當我們活著並且應該不斷地在我們眼前看到死亡、罪惡和地獄的畫面的時候，牠會蒙蔽我們的眼睛，隱藏這些畫面。我們在死的時候，眼前應該只有生命、恩典和救恩時，牠首先為我們睜開眼睛，然後用不合時宜的畫面嚇唬我們，讓我們看不到正確的畫面。 （8）
這種對死亡時在基督裡的「生命、恩典和救恩」的關注有多種形式。是在實際和屬靈上的準備，並專注於「恩典的媒介」 (the means of grace)（譯者註：教會在主日施行的聖道preaching和聖禮sacraments）。
3-在物質和屬靈上準備告別
PREPARE TO TAKE LEAVE MATERIALLY AND SPIRITUALLY
路德和當時所有的基督教作家一樣，教導說，基督徒在死後面臨的一項重要任務是盡可能地整理好自己的事情，讓他們所愛的人更容易處理他們的後事：「首先，因為死亡標誌著，從這個世界和它的所有活動的告別，一個人有必要適當地管理他在地上的財物，或者按照他的意願來安排它們，以免在他死後在他倖存的朋友之間發生抱怨、爭吵或其他誤解。這與身體的或外在的離開這個世界，以及我們對財產的放棄有關。」（9）
路德明白，因為靈性成長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需要一生的時間，所以面對死亡也是必須花長時間學習的東西。
同樣地，這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想法。許多人沒有做到這一點，讓家人陷入困境，僅僅是因為他們無法面對自己的死亡前景。因此，把我們的事情安排好既是信心的標誌（我們可以面對死亡，因為我們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是順服基督的標誌（我們不僅要關心自己的利益，還要關心他人的利益；腓立比書 2:4)。
其次，我們必須把我們屬靈的事務整理好，其中一個重要的部分就是盡可能地饒恕和請求饒恕：「第二，我們也必須在屬靈上告別。也就是說，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必須歡欣而真誠地饒恕所有冒犯過我們的人。同時，為了上帝的緣故，我們也必須真誠地尋求所有那些我們無疑極大地冒犯了他們的人的饒恕，因為他們給他們樹立了一個壞榜樣，或者給予了基督徒兄弟之愛律法所要求的過少的善意。這是必要的，以免靈魂繼續為其在地上的行為所負擔。」（10）
路德認真地對待保羅的教導：「死的毒鉤就是罪，罪的權勢就是律法。」 （林前15:56）。如果正如路德所說，沒有什麼比在死亡臨近時，將我們的思想集中在基督身上更重要，那麼尋求饒恕和寬恕他人是至關重要的，因為內疚是美好死亡的強大障礙。
然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將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基督完美的獻祭和義上，並把握我們在他裡面所擁有的救恩的確定性。這可以通過在禱告中，使用主賜給他的子民的「一般的恩典媒介」(the ordinary means of grace)(譯者註：就是教會主日施行的聖道preaching和聖禮sacraments) 來幫助他們活，從而幫助他們死。這包括應用我們在上帝的話語中找到的真理和應許：「凝視基督屬天的畫面，祂為你的緣故下地獄，當祂在十字架上說『我的神，我的神，你為什麼離棄我？』 在那個畫面中，你的地獄是被擊敗的，你對自己的被揀選，在那裡找到了確定. . .單單地在基督裡尋找你自己，而不是在自己裡面尋找，你會發現自己永遠在祂裡面。」（11）
4-持守聖禮
HANG ON TO THE SACRAMENTS
對路德來說，聖禮對於維持他的信仰一直至關重要，他鼓勵基督徒在面對死亡時從聖禮中獲得安慰。這可能是我們耳中最陌生的建議，因為當代福音派，無論他們的教派如何，都不贊同路德對聖禮的看法。然而，儘管我們和路德在這一點上存在神學的分歧，但我們可以從他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因此，路德在他講「準備死亡」的信息結束時，令人難忘地定義了聖禮的含義，「上帝希望聖禮成為一個標誌和見證，表明基督的生命已經帶走了你的死亡，祂的順從除去了你的罪，祂的愛消滅了你的地獄，並且勝過了它們。」（12）
聖禮教導我們，基督在十字架上獻祭的絕對客觀價值，這種價值絲毫不取決於我們自己是否配得，甚至我們自己的理解力，而是可以通過信心來獲得的：
它[記號-the sign]指向基督和祂的形象，使你在面對死亡、罪惡和地獄的形象時能夠說：「上帝應許，在他的聖禮中，他給了我一個明確的恩典記號，即基督的生命在祂的死中戰勝了我的死，祂的順服在他的苦難中抹去了我的罪，祂的愛在祂被神離棄中摧毀了我的地獄。我得救的這個記號和應許不會欺騙或迷惑我。這是上帝應許的，祂不能說謊，也不能作虛假的事。」如此堅持和依賴聖禮的人會發現，他的揀选和預定會順利進行，無需擔心和努力。 （13）
這無疑是新教改革運動主要的成就之一：認識到這些記號——無論是洗禮的水還是主餐的餅和酒——與其說是使救恩成為可能的聖禮機制，不如說是基督為我們成就的，在我們的一生中，具體地賜給我們的救恩確據，最重要的是，在我們死亡的時刻，讓我們確信我們的救贖。
把我們的事情整理好既是信心的標誌，也是順服基督的標誌。路德在他的佈道結束時說：「我們應該以一顆喜樂的心感謝祂，因為祂向我們展示了祂勝過死亡、地獄和罪惡的如此美妙、豐富和無法估量的恩典和憐憫。我們應該讚美和愛戴祂的恩典，而不是如此害怕死亡。愛和讚美使死亡變得更加容易，正如上帝通過以賽亞告訴我們的那樣，『我為我的名暫且忍怒， 為我的頌讚向你容忍， 不將你剪除。』（賽48:9）為此，願上帝幫助我們。阿門。」（14）
路德的死亡
LUTHER’S OWN DEATH
正如我在開始時所說，我們對路德的死了解得足夠多，以至於知道他能夠獲得他所傳講的那種平安和確定。有很多關於路德之死的報導和敘述，但歷史上最重要的目擊者的敘述，是路德的朋友賈斯圖斯·喬納斯（Justus Jonas）和來自曼斯菲爾德的牧師邁克爾·科利厄斯（Michael Coelius）留下的。喬納斯和科利厄斯留下了路德最後時刻的詳細記錄，因為他們意識到路德去世的方式，對宗教改革的未來具有重大意義。當時很多人，尤其是他的敵人，都相信他面對死亡的方式會揭示他是上帝派來的，還是魔鬼派來的。喬納斯和科利厄斯對路德的痛苦和恐懼的真實描述更加引人注目。這個故事我就不詳細複述了，之前已經講過很多次了，想了解更多的讀者可以從斯蒂芬尼科爾斯的文章「馬丁路德的死亡與遺產」開始。(15) 但是，一些細節是值得的提到路德教導的關於準備死亡的內容。
他於 1546 年 2 月 18 日在艱苦的情況下去世，享年 62 歲。可悲的是，他外出牧養服事，遠離他心愛的妻子和家人。從可以確定的情況來看，他死於心絞痛發作。他一生都被許多健康問題所困擾，在過去的幾年裡，他不止一次認為自己即將死於心髒病發作或腎結石。從深夜到半夜，他的胸口劇烈疼痛，喬納斯和科利厄斯並沒有隱瞞，因為路德躺在那裡，滿頭大汗，他被死亡的恐懼抓住了。然而，他設法控制住自己，將自己的「小靈魂」託付給基督，堅信死亡無法將他從上帝的手中奪走。他引用西緬的話，說：「主啊，如今可以照你的話，釋放僕人安然去世。（路2:29）」最後，他重複了三遍詩篇 31:5「我將我的靈魂交在你手裡。 耶和華誠實的神啊，你救贖了我」，這是葬禮上常用的詩句，他沉默了。然後他失去了知覺，他的朋友們無法讓他甦醒。喬納斯和科利厄斯喊道：「父親，你準備好死亡，相信你的主耶穌基督，並承認你奉他的名所教導的教義嗎？」路德發出了明顯的「是的！」之後，他就不再回應了。
路德的死證明了他的教導是正確的。他表明，正如他一直教導的那樣，死亡是一個痛苦而可怕的過程，但它可以在基督裡被克服。願主幫助我們做好準備，以便我們可以準備好回答一個明確的「是的！」到那時候再回答同樣的問題。
備註：
1）John Calvin, Institutes of Christian Religion, trans. Henry Beveridge, 1.17.10.
2）Throughout this article I refer to the Weimar edition of Martin Luther’s complete works (Weimar Ausgabe or WA). The “Fourteen Consolations” and the famous sermon on preparing to die referred to below are also available in the American edition of Luther’s Works (Concordia Publishing House), vol. 42.
3）“Fourteen Consolations for Them That Are Laboured and Laden” (1519).
4）WA 36, 539.
5）WA 408.
6）WA 118.
7）Sermon on 1 Co 15.36, 22nd December 1532, WA 36, 641.
8）WA 2, 687.
9）WA 2, 685.
10）WA 2, 686.
11）WA 2, 690.
12）WA 2, 692.
13）WA 2, 692.
14）WA 2, 697.
15）Stephen Nichols, “Martin Luther’s Death and Legacy,” Ligonier Ministries, February 21, 2021, accessed December 10, 2021,
https://www.ligonier.org/learn/articles/martin-luthers-death-and-legacy.
For a fuller account of Luther’s death, see volume 3 of Martin Brecht’s voluminous biography: Martin Luther, The Preservation of the Church 1532–1546 (Minneapolis, Minn.: Fortress, 1993), 373–76.
唐興 譯自：https://theaquilareport.com/martin-luther-on-preparing-to-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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